“给不了的话,就别说补偿了,很可笑。”
尽管前一晚的坦白局最后闹得不欢而散,但温颜这人吧,平时看起来漫不经心,但真正做起事来绝对是雷厉风行,第二天趁着纪玦去学校上课,开门见山地来冯景家里说明来意,证明材料和领养手续一应俱全,只等对方签字就能立即生效。
温颜从前在商场谈判中无往不利,最擅长的就是拿捏人心,找准对方的弱点,然后一击即中。她坐在沙发上和冯景相谈甚欢,堪b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遇知音,也不急着b人做决定,只是旁敲侧击地问起对方母亲的病情,并表示自己认识国内外最顶尖的外科医生,诊疗经验丰富,手术费用不用C心,自己还要感谢她这么多年辛苦抚养纪玦,所做之事不过举手之劳。冯景听得两眼泪汪汪,心里也明白人家毕竟是骨血至亲,纪玦跟着温颜肯定b跟着自己有更好的前途,纵然再不舍得,还是提笔签了字。
温总先斩后奏完毕,守株待兔地坐在冯景家里等纪玦下晚自习回来。她这人年纪不小,还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,进了纪玦的房间,就像纪姥姥进了大观园,手和眼睛都不使闲,碰见什么都稀奇,忍不住m0一m0再看一看,好似要把自己错过的和纪玦朝夕相处的年月一口气给补回来。纪玦的学业成绩虽然惨不忍睹,但洁癖gUi毛的属X到底随了温家人,书桌上收拾得井井有条,原木sE书架上摆了个玻璃相框。温颜好奇地拿起来端详,只见穿碎花裙子的纪念眉眼带笑地站在香樟树下,怀里抱着个刚满月的孩子,而她身旁那个穿卡其sE风衣的nV人正是她自己。
温家基因绝对是天妒人怨的那一挂,一晃十来年过去,温颜外表看起来和照片上没什么变化,可以说是驻颜有术,要是真的有心寻找,恐怕只靠照片就能按图索骥。纵然傻白甜如温颜,这会也终于后知后觉地迷过劲来了。纪玦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自己的姐姐,却还是不动声sE地等她自投罗网。
“温老板,没有人告诉过你,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吗?”少nV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,显然是对她这种不请自来的行为厌恶到了极致。
“对、对不起。”温颜连忙同纪玦道歉,第一次和这种叛逆期的小孩相处,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。
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,温颜脸上堆满笑容,示好地朝她伸出手:“纪玦,姐姐是来接你回家的。”
“这些年都是姐姐不好,没有早点找到你,带你离开,你恨我是应该的。可姐姐真的知错了,给姐姐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,跟我回去好不好?”
明明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时间,却漫长得像过了一整个世纪,温颜怀疑自己把这辈子对别人低三下四的份额都给用完了,她忐忑不安地望着纪玦,依然维持伸手的姿势,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宣判。
“回家?”纪玦把这两个字拆解成笔画放在舌尖咂尝,试图从中咀嚼出真或假的滋味,她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对方,“温颜,我可以相信你吗?”
家是什么?
纪玦从第一天来到孤儿院,就被拉帮结派的几个大孩子围堵在院子角落里拳打脚踢,新的淤青是茄子绀或熟虾红,旧的淤青是褪了sE的蟹壳青,洗澡的时候,新旧伤痕斑驳在皮r0U上,像被人失手打翻了调sE盘,泼了她满身的wUhuI狼藉,眼泪适时落下,掉进木桶里,被温热的水汽蒸腾成同伴。从被动挨打到主动拾起搬砖反击,直到再也没有人敢招惹她。以暴制暴,是十岁以前的生活教会她的道理。
那么被冯景领养的年月,那间不足一百平米的房子可以被称为家吗?好像也不能。冯景就算对她再好,但彼此到底没有血缘关系,寄人篱下的滋味像附骨之疽,时刻悬在背后提醒她:这里不是家,她是被当成皮球踢的麻烦、无家可归的流浪狗、下水道里见不得光的老鼠,只要别人有一天不高兴了,就会像丢垃圾一样轻而易举地把她丢掉。
暖h的街灯依次铺排地亮起来,沿路无数歌舞厅和酒馆招牌上的彩sE霓虹热闹得像千千阙歌。